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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述教育诗

收藏本文 2024-01-19 点赞:9174 浏览:41422 作者:网友投稿原创标记本站原创

老杜推门进来说想请我吃顿饭。我理解他的心意,点点头,递给他一根烟。他双手接了,说:“我也不知道哪个馆子合你的口味。”我笑笑说:“就巷口烧肉馆,喜欢那一口。”他说:“好好,我也喜欢那一口,几点?”我说:“六点吧。”看着老杜一瘸一拐的背影,我长长吁出一口气来。老杜的儿子消失已半月了,遇上这种事,谁能不上火呢?可这么大的城市,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自己走了,要找又谈何容易。
我和老杜萍水相逢。一年前的一天,我在华胜门电子城购置了电脑升级换代的部件,行走在中山街时发现被人盯上了。一个老头斜挎着一个好大的帆布包一瘸一拐地跟着我。一个人被人跟踪是有感觉的。他有什么企图呢?我连正式工作都没有,不要说涉密,连隐私都没有。不过,如今的城市啥人都有,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比如碰瓷,恶讨,讹诈,这类事新闻上报道多了。晚报就报道过一个老头拿着一副眼镜在擦,一人从身边经过时,他故意撞过去,眼镜掉到地上碎了,老头说他那眼镜是玉石镜,一万多,你不是故意的,我自认倒霉,我们各担负一半,你赔八千。两人争持间,潜伏在四周的老头同伙聚拢来威逼利诱,那人被敲诈去八千块,而这副眼镜还不到五十块。我断定他也是这样的人。进了老井巷,我隐身一个墙角把他截住,恶狠狠地说:“你跟着我想干什么?”他赤着一张脸说:“我、我……”我说:“这么大年纪了,做什么不好?为老不尊,干这种缺德的勾当。”他说:“我等瓶瓶。”我说:“等什么瓶瓶?”他说:“你手里的瓶瓶。”原来他在等矿泉水瓶。他是一个拾瓶瓶者。为了一个瓶瓶,他竟然跟了两条街。我将水瓶递给他。他接过瓶瓶装进斜挎的大包憨憨一笑说谢谢,回身走了。
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身影,我动了恻隐之心,想到自己多疑,那种口气伤害甚至是侮辱了他,就叫住他说你跟我来吧。他疑惑地看看我,最后还是跟我来了。
我有一帮“啤友”(啤酒朋友,或者称之为“魔友”更为确切,因为我们基本上都是在《魔兽世界》中相识的),时不时相聚交流。不像许多人会在餐馆中,用白酒互相灌个酩酊大醉,我们喜欢吹啤酒,一人咬开一瓶直接灌,让巷口烧肉馆送菜到房间来。多数时候是在我这里,因为“啤友”中拥有我这样纯粹的单身环境并不多见。解渴我们用矿泉水、饮料,烧水泡茶教育诗相关范文由写论文的好帮手www.udooo.com提供,转载请保留.太麻烦,而我们都还没到喝茶的年龄。因此,啤酒、矿泉水、饮料常常是整箱往过搬。厨房(那是老房东的厨房,我从没开过灶)里,矿泉水、饮料和啤酒瓶堆积如山。
来到厨房门口,我让他进来,他说:“有啥事您说,我不进去了。”
我知道他不是害怕,而是避嫌。在我老家,捡破烂跟讨吃是一样的,从不进人家门,怕冲了人家的福气,给人家带来晦气,常常在大门外等候人家的施舍。
我说:“进来吧,这些瓶瓶你拿走。”
看到那么多的瓶瓶,他激动起来,搓着手说:“这么多呀。”
他从大包里掏出一个塑料袋开始装瓶瓶,蹲在地上,把矿泉水瓶一个一个拧开,踏扁,再拧上盖儿,装进蛇皮袋里。边装边数数儿,我说:“还数啥,直接装。”他说:“我得给你算钱。”我说:“不卖钱,送给你的。”他看看我,有些疑惑。住在城中村这样的地方,多数人都不大方,不要说把这么多瓶瓶送人,就是卖也要讨价还价的。我说:“要卖钱的话早让人收走了。”虽然我一直在漂,但还没到把这些瓶瓶看在眼里的境地。
他的背驼得厉害,蹴在地上就成了一疙瘩,一双手黝黑粗糙,关节粗大,抚过塑料袋时发出刺啦声。他的腿并不瘸,可能是关节患病,右腿有些不得力。他应该患有肺气肿,出气粗重而有些微喘。我觉得这么大年龄是不该到城里来讨生活,捡破烂或许收入比种地强,但与种地相比,终究不是个体面的日子,城市对于他们并不宽容与友好,我漂泊几年已饱受白眼与冷酷。我递给他一根烟说:“老家遭难了,日子过不下去了?”他说:“也不是,种地日子也能过下去,现在啥也不收了,公家还补点钱。”我说:“那为啥跑到城里来呢?”他说:“为了娃念书么。”我说:“孙子在这城里念书?”他说:“不是孙子,是儿子,上一中。”
一中是名校,有贵族学校之誉,能上一中除了学习拔尖,再就是非权即贵。从他的情况看,走的不该是攀附权贵的路(有可攀附的权贵,他也就不会眼下这个境况),那么这孩子应该学习不错。我知道一中以高待遇从各地往过挖尖子生,这一招使得一中声名大振,教学水平有口皆碑,升学率一直遥遥领先,虽然连续几年高考状元都被确定为高考移民,但这并不影响一中高质量的教学声誉,进一中,上重点,人们就像崇拜佛祖一样崇拜着一中。我说:“孩子书念得不错。”他说:“凑合吧。”我说:“一天拾瓶瓶收入咋样?”他说:“刚开始不错,现在就不行了,街、路都让人霸了,像我这样的只能在背巷里拾。”我说:“有这样的事?”他说:“城里人多么,干啥插手的人都稠。”
他一共用了三趟才背完。我又把书籍、杂志、报纸清理了一遍,让他一起拿走。他装好后,开始打扫厨房。厨房除了一个烧水器,一直闲置着,简直就是个垃圾站。我本想阻止他,可又想让他做点活他心里会踏实一些,生活境况越艰辛,人的自尊心越强,我想我是能体味他们的心情的。打扫完厨房,他掏出五十元说:“写条烟抽吧。”我推回去说:“送你了。” 他说:“你拿上吧,就这我也能挣二三十块。”我说:“打扫阳台就算顶平了。”他说:“谢谢,你真是个好人。”我说:“以后过上十天你就来一趟。”
对他我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是他和我相近的乡音,还是他与父亲相当的年纪、酷似的身影神情,抑或是我所奉行的一日之善,总之,我希望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帮帮他。一天, 他来后,我说:“你给我烧水打扫卫生吧。”
我寄居在这座城市几年了。大学毕业,我参加了几年公务员招考,即使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进入面试,还是被淘汰了。这其中的缘由我也明了,用网络流行话语来讲,这是一个拼爹时代,学得好不如生得好,走向社会,就业、写房诸如此类比拼的不是自己能力,而是父母的实力。事实上,拼爹之说已经很久了,我上初中的时候就有“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的说法,过去了十几年,这种状况非但没有转变,反而愈演愈烈。不要说是公务员招考,就是事业单位、国营公司和私营大集团,招考依然得拼爹,岗位有限,考生众多,这就是目前状况。如果说笔试搭建了一个还算公平的平台,那么面试就是为关系敞开了名正言顺的后门,入围后就得拼关系,没有关系可拼只能被淘汰。在经历了一次次被淘汰的玩弄与揉捏,我的心志终于彻底被摧毁,我厌倦了这样的拼搏,开始进入袖珍公司脚踏实地地打工,然而,一月两三千的收入,跑得掉帽子找鞋的跟孙子一样,还要受那些“裙带”的气,先后换了几家公司,更是心灰意冷。后来,我在城中村从一个老同志的手中租下了这座极不规整的四合院,做起了二房东。四合院共有六间房,带着一间厨房。我把一间房收拾出来自己下榻了,其余五间房改造成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大学生宿舍,一间房子摆了四张高低床,这样就有了四十张床位。我一张床一租,最低半年起租,租金一次付清。因为根据我这些年的租房经验,来城中村租房的都是初进城的打临工者或因事落难者,他们谈不上业余生活,就需要一张呼呼大睡的床,日子稍有转机抑或心灰意冷,立马就会拔腿走人。租金当然是不退的。这样的话,许多床位都是可以重复出租。当然即使是在城中村租住的人,也有不同需求,这就像有些人在五星级宾馆还要住总统套一样。有人租单间,只要合适,我就搬出几张床来恢复成单间。当今社会,只要活络,便有出路。以前烧水、打扫卫生这些活都是我亲自做的,现在也不是干不过来。一者我想给他个活做,像他找活是很难的,再有一个来月天气就凉了,喝水的人也就少了,靠拾瓶瓶他的生活将难以为继;二者对沉迷于《魔兽世界》的我,烧水打扫卫生实在是一种搅打;三者人只要永远坐在椅子上,就会越坐越懒,一泡尿会夹成三泡尿往出送。
他挠着头半天说:“一月能给查重?”我说:“八百。”他嚅嗫着说:“那养活不住,这是个缠人的活,我就再啥也干不了了。”我说:“你除了拾瓶瓶,还兼着别的活?” 他说:“给人家看货场,晚场。”我说:“那算了吧。”他说:“有住的么?”我说:“厨房闲着,除了烧水,又不开灶。”他说:“那行吧。”我说:“你别勉强,人不难找。” 其实八百还是容易的。他说:“不勉强,货场车来车往人出人进的,吵得很,影响娃学习么,这里安静。”我噢了一声,说:“那这样吧,一千吧。”又说,“四间房打扫卫生用不了多长时间,除了个别人,这些人不常在房间,开水送了,闲时间你也能拾瓶瓶。”他说:“谢谢,你真是好人。”
我给朋友打电话,说矿泉水、饮料、啤酒瓶包括旧报纸、废书刊、纸箱子都攒着,我会派专人义务去清理。他们说倒腾起垃圾来了,不至于落败到这地步吧。我说日行一善,这是帮你们行善积德,不要到了那世下了地狱,去看你们一趟还得下十八层地狱。我给他说一周去上一趟,总会有收获的。
老杜的儿子叫马胜,我以为上高中了,搬来后我才知道正上初二。我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产生怀疑。一者他姓杜,儿子却姓马,二者年龄相差太悬殊,老杜已六十有

七、而这孩子才十五岁。不过乡下的事情复杂,我没心思去追究。

马胜是个眉清目秀的孩子,只是有些蔫巴,是个闷葫芦,话语很少,我们经常碰面,他一低头就过去了。从搬过来到他离开,我没见他笑过。他的脸上有一股浓重的忧郁之气,看人的眼光很重,甚至是冷硬,这与他的年龄有些不相符。我想这小家伙的脾性肯定不怎么好。从学校回来,他就坐在窗前那张破旧的办公桌前做作业。我住的那间房窗户正对着厨房窗户,一抬头一目了然。马胜做作业的时候,老杜就像许多家长一样坐在一边,抱着一个大茶缸子,咬着一棒子烟,完全像个监工。我上学时父亲也是这样。事实上这最分散孩子注意力,反会引起孩子的逆反心理,如果孩子没心学习,看上去眼前摊开书本,手中握笔,皱着眉头,其实心不在焉。再说了他一棒子接一棒子抽烟,对孩子的健康也不好。我就对老杜说你不要坐在他旁边盯着,这会引起他的抵触情绪,他要心不在学习上,你盯着也没用,再说你抽烟会对孩子的健康造成伤害。他说我不是盯着他读书,他读书从来不用心,我就是觉得看他读书挺好的。这话让我心里一揪,或许我对父亲误解了,他坐在我身边,也不是要监督我学习,而是觉得看我读书很享受吧。从那后他不再坐在马胜旁边,而在远处看着马胜读书。
院心有一棵古松,过百年的树龄,树冠遮蔽了大半个院子。在《魔兽世界》里呆得头昏眼花时,我会出来,坐在树下,和他聊聊。他抽两块一包的黑棒子,是目前市面上最低廉的烟,两块钱一包,抽起来又苦又冲,我刚毕业也抽这种烟。他也不让我,自己点了抽。我抽二十六块的芙蓉王,递给他烟时,他说你抽你的,我抽这,冲,劲大。我们会说些农村的事,当然会说到马胜读书,他说,“教过娃的老师都说这娃天生就是念书的料,不能不供么。”我说:“那是该好好供养。”有时他会问我一些读书方面的事情,我讲的时候他听得很痴迷,会感慨地说:“人一辈子不念书就等于瞎活,我们这些人就是白在这世上走了一遭。”既然说及马胜读书,我想有必要告诉他现实的严峻,就说:“读书是个花钱的事,上高中上大学很费钱的。”他问我上大学花了查重?我说:“六七万吧,加上高中过十万。”他说:“这些年我攒下了点钱,够娃把书念成。”有一回他问我城里老师补课还收钱?我说:“城里就这样。”他有些想不通,说:“老师么就是教书的,公家给发工资,补课咋还收钱?”我说:“就这么个世道,现在啥都拿钱说。”他叹息说:“这风气可不好。”他们父子搬过来一年多,我们的交流也仅限于此。因为我实在没有过多的时间给他们。做二房东利润微薄,也就是讨个生活,正如那句话所说:我们可以谋生,但却没有生活。我曾经是个壮志凌云的热血青年,但一次次在淘汰中被皱的心情需要安慰,现实不会安慰我,只揉捏我,我把怨愤仇恨一股脑儿全发泄在虚拟的世界里,在游戏中坑蒙拐骗,偷盗抢劫,杀人放火,扮着大老板,包养女明星,《魔兽世界》风靡中国,我购置了一台配置相当牛逼的电脑,之后便沉陷其中。与《传奇》《石器时代》等相比,《魔兽世界》无论是画面、故事还是战斗技巧,都堪称精彩绝伦。山谷、细雨、风声、彩虹,逼真的画面让你感觉像是踏上了一块真实的大陆,在整个游戏中,征途在你脚下延伸,疆域在你脚下扩展,像王一样纵横捭阖,掌控大局,指挥团队,叱咤风云,传奇刺激,既有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惊险,又有金戈铁马扩疆封侯的精彩。《魔兽世界》让我如痴如狂,这是一个属于我的世界,帝国就在手中,每升一级或打过一关,就像瘾君子吸足了,如痴如醉,飘飘欲仙。对于我来说,《魔兽世界》已不是游戏,而是人生,我沉迷其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在游戏中。几年风雨征战,我打到了满级,成为拥有顶级装备的“骨灰”级玩家。有人这样形容骨灰级玩家:在游戏的整个过程中通常保持同一种坐姿,一只手消灭敌人,另一只手不停地擦清凉油、倒咖啡、掰方便面。我觉得这就是在写我。
巷口红烧肉馆是个家常菜馆,铺面不大,极简朴,但烧肥肠、扒肘子、酱猪手绝好,还有地三鲜、乱炖和荞面搓也极好,地道的家常味。我要了个小雅间,点了菜,怕老杜付钱,我把钱先付了,他争着要付,说咋能让你破费。我笑着说我咋也比你好啊,你掏钱我心里能好受么?他搓搓手说你这人说话实,爱听。我说喝点酒?他说喝点喝点。不让他花点钱,他教育诗相关范文由写论文的好帮手www.udooo.com提供,转载请保留.心里不好受,我就说那你把酒写了,就铁盖的苦荞酒,旁边的小铺子比这里面便宜。他说喝个稍好一点的吧。我说就那酒,真。
老杜提酒进来,坐在对面。他的精神垮了,完全就是一个小老头,两只眼睛布满了红丝,嘴上起了一圈水泡,我说:“你上火了,还喝酒么?”他说:“不碍事,烂上几天毒气出了就自己好了,喝点喝点。”
碰了杯酒,我说:“你心里也别放事,不会出事的,马胜大了,不会给拐卖绑架了。”
他勉强笑笑说:“这我知道,我们这样的人打到人家眼睛都不磨,能出啥事,只是把念书耽搁了么。”
“或许娃心里有啥疙瘩,疙瘩解开了就回学校了。”
其实,我知道马胜是不会再回学校了,我只能这样安慰他。
我去了趟一中,年级组墙上挂满了奖状、旌旗、荣誉证书,有红旗班集体、优秀教师等荣誉。我看着,笑笑。这是他们刻意布置的办公宝,像荣誉展览室,陈列室。如今没有一个地方不重视宣传的,连教育也不能脱离名利之累。我质问班主任,为啥一个学生不来上课了,作为一个班主任却不管不问。班主任很理直气壮地告诉我,他是怎么进来的想必你比我清楚,本来就不属于我们义务教育的范围,我们对他没有义务教育的责任。我拍着桌子说你少给我讲这类冠冕堂皇的屁范围,师者传道解惑,只要是学生,老师就有培育的义务与责任。班主任冷笑着说好听的话谁不会说,大道理谁都会讲啊。我说他娘的别给我讲臭屁范围,谁给你们划定义务教育的范围?学有所教,讲给谁听的?礼者,所以正身也;师者,所以正礼也。无礼,何以正身?无师,吾安知礼之为是也?就你这素质也配当老师,你吃屎去吧。班主任说你文明一点好不好。我说文明一点,你跟我谈文明,对那个孩子你们文明了么?不属于范围就可以不管不问?我给你说马胜离学出走,跟你们有着极大关系,就凭你这种观念,还谈文明?一个女教师站起来说他学习那么差,就不该到一中来。我说放屁,一中是谁的一中?如果学生都是天才,要教师做什么?他初一就在你们班上的,他学习差你们还有脸说?一个光头说你这人怎么不讲理?我说你们讲理么,一个学生不见了,你们做了什么?我会把你的话原原本本告诉媒体的,你们等着瞧好吧。我还想骂一阵,可上课铃声响了,他们抱着作业、教案陆续往外走,我说不管你们会不会做人,但做老师要厚道。等了一节课,我去了马胜的班级,向他的同学打听,没有人知道马胜的去向,他们用那样的目光看着我,那目光是不屑的,轻蔑的,甚至戏弄的,污辱的。我发现郝家骏的儿子郝阅竟与马胜同班,想问他马胜的一些情况,又觉得当着同学的面,郝阅有些话不好说,干脆去郝家骏家。路上我还是很气愤,打电话给省党报的同学,同学听后说这都是老生常谈的事了,报道了多少,没人理会。我说就一中,你针对这个孩子写一篇。同学说一是这种事很常见,一点都不新;二是报社从老总到中层干部,许多人的子女就在一中上学,写出来也发不了。
到放学时间我去了郝家骏家,郝阅还没回家,郝家骏老婆不在,立刻约了两个麻友切磋。刚打了两圈,郝阅回来了,我说稍停,我跟郝阅说几句话。我说给叔叔讲讲马胜吧。郝阅说山寨版是你啥?我说什么山寨版?郝阅说马胜呀,嘻嘻,驴子、检测货、山鸡、农夫、筷子,他有好些个外号哩。 郝家骏说郝阅,不要叫同学的绰号。郝阅说学校里都叫绰号,叫惯了改不了口了。
郝阅讲出来的全是捉弄、耍笑马胜的事。我说你们怎么能耍笑捉弄他呢?叔,他进我们学校就像豪门夜宴串进来了个乞丐,你说不耍笑捉弄他,耍笑捉弄谁?郝阅说,他在我们班里老受气了,就像个笑话,都看不起他,歧视他,没人跟他坐,怕他身上的虱子跑到身上。我呃了一声,无话可说。郝阅说他呀,就不该上我们学校。我说不该上你们学校?为啥?郝阅说我们学校是贵族学校,啥叫贵族?有权有钱,他有啥,一个瘸大,靠拾破烂生活,还进我们学校?我说他学习咋样?郝阅说你想能咋样?就像个白痴,连电脑都没见过,上网是啥都不知道,这学期才进网吧上网。郝家骏说郝阅,不要这样说同学。郝阅说不是我一个这么说他,大家都这么说他。我说那孩子看上去学习挺认真的。 郝阅说认真能咋,你是天才,不补课就会变成蠢材,你听没听这么句话,老师都在家办小课桌,学习好都得补课,一小时100块,你说山寨版他那瘸大能掏得起补课费?他大给英语老师提了一箱牛奶一袋苹果就想补课,把人大牙都笑掉了。郝家骏说郝阅,不许这样说老师。郝阅一撇嘴说我不是损老师,学习是有窍门的,有些窍门只有小课桌上才给你讲,老师黑着呢。我说不是禁止老师给学生课外补课么?郝阅说你傻呀,这社会禁啥啥火呀,还禁止给学生卖彩票哩,学校周围小卖部全卖彩票,哪个不卖给学生!郝阅冲我扮个鬼脸,从我的钱堆里抽了一张,说叔,这是咨询费哟。我说这也是老师教你的?郝阅说老师说付出了就该得到回报。郝家骏说那就是你今天的补课费。郝阅说这是我的劳动所得,补课费你得给我掏。说着从他爹的钱摞子里又抽了一张。郝家骏说妈的,书是给你念的,你当是给老子念的?郝阅说我觉得这书是给你念的,要不然你们咋会对我这么上心?郝阅要去补课了,临走说山寨版呀,就该上农民工子弟那些学校,他进一中,那就是刘姥姥进大观园。我又给了郝阅一张,说帮叔打听着,有了马胜的消息告诉叔。郝阅说他是你啥?我说兄弟。郝阅撇撇嘴说骗人,他肯定在城里,以前欺负过耍笑过他的同学,基本上都被报复。我说他到你们学校寻仇? 郝阅说他哪里敢到学校里寻仇,就在背巷里偷袭,你以为他像城里的黑社会,他就是混进城里的乡下地痞。
马胜受到的伤害在我的意料之中,因为不要说是中小学,即使是大学,这种歧视也是无时不在,无处不在,不要说这些青涩少年的故意耍弄,就是无意识的一个眼神、一声怪笑,都会让农村孩子受伤害,而农村孩子又是那么的自卑与敏感。而在社会上,就更显得稀松平常了。一项由权威部门开始的调查———“农民工生活状况调查”称,被调查者最不能接受的城市行为是“农民工子女在城里学校受歧视”。有一农民工这样写道:城里读书生活给他儿子留下的是一段不堪回首的黑色岁月,没有尊严,只有屈辱;没有作用,只有仇恨。有人说这需要一个过程,但愿这个过程不要太长。前不久,这座城市出了一个杀人狂,一个农民工一月之内杀了四个人,就是因为他受到不公平待遇,对城市充满仇恨。污辱一个人就等于杀过这人一次。
老杜抓起一杯酒在我的酒杯上碰一下,一仰脖儿灌下去,教育诗由提供海量免费论文范文的www.udooo.com,希望对您的论文写作有帮助.说:“娃不会回学校了,他给伤透了。半个月前吧,马胜的班主任把我叫去了,给娃上课的几个老师都在,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像那时候开批斗会,哎呀那话难听的,就差日爹喝妈了,班主任把桌子拍得响雷,指头都快戮到我眼珠子上了,就像我把个祸害带到城里来了。那个英语老师直说了,你就不该把他带到城里来上学,害人害己。你说话哪有这么说的,娃杀人了还是放火了,咋个害人害己么?就说娃学习不好,你是教书的,马胜上初一就是你们教着,学得不好你们就没责任了?那个数学老师说一中就不是他上的。这啥话么,一中咋就不是马胜上的?城里娃山里娃都是娃么。还有个光头,阴得很,虽然不说话,可一直嘴撇着盯着我看,那眼光毒得很,直往骨头里渗透,马胜哪里受得了那眼光。唉,老师么,应该明理的,咋能这么说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我都懂么,唉,他们看不起农村娃。”他又灌了一杯酒,灌得太猛,呛得大咳一阵。
“他们虽然没有明说,意思我听出来了,早早把马胜领回去,念下去也没希望,硬撑个啥?种地打工,该干啥干啥去。那个班主任还说让我把娃转到农民工子弟学校去,那里适合马胜,这他能帮我办。”
他抽搐起来,我递给他一张纸巾,他没有用纸巾,而是用手背抹了一下眼泪,说:“我才知道我娃这两年多书念得不易啊,老师没好好待过他,娃受了委屈了,这娃从念书到现在,老师从来没这么待过,都夸奖娃呢么。唉,这些天我也想了,这一步我是迈得太大了教育诗由优秀论文网站www.udooo.com提供,助您写好论文.,要是转到县里就好了,至少老师不会这么待我娃,娃也就不会出理由了,这一步跨到省城来,反倒把娃给害了。”
“其实也没啥,念书固然好,不念书也不一定不好,许多大老板也都是没多高的学历。”我宽慰他说。
他摇摇头说:“要说吧,这几年啊咱那里对念书也不那么热了,不像以前砸锅卖铁也得供养娃把书念成,大学毕业工作难找,像马胜这么大出门打工一群哩,也不是啥丢人的事,只是啊我总觉得人活一辈子,也不光是个挣钱吃喝的事,终归读下书了才活得有意思么,就像一间屋子,念了书窗子就打开了,不念书窗子就永远闭着。娃不好好地念个书,这辈子就缺了意思,亏得很么。”
我浑身一抖,莎士比亚说过,生活中没有书籍,就好像没有阳光;生活中没有书籍,就好像鸟儿没了翅膀。这曾经是我的座右铭,写在笔记本上,贴在墙上的。他的话与大师的话何其像。
“说透了,人家为啥低看我们这些人,就是我们没念下书么,我要是个文化人,那些老师说话总得掂量掂量,也就不会那么难听了。”
我敬了他一杯酒,他扬头一饮而尽,说:“不说了,托付你个事,迟早见了好好劝劝,不愿在这里念了,回县城念,正是念书的年纪么。”
我说:“一定,一定。”
他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悠悠吐出来,说:“我给你说说马胜吧,你要不想听我就不说了。”
我说:“想听,你说。”
人是需要倾诉,就像需要进教堂忏悔,那是一种释放。我知道他缺少倾诉,特想倾诉,可在这座城市,谁愿意听他的倾诉呢?就是我在这座城市也找不到能够听我倾诉的人,只要我一倾诉,他们立刻说没那么矫情吧,甚至说能不能不那么腻歪。
他说:“我从头给你说吧。你怕也猜到了,马胜不是我儿子。”
我点点头,他说:“我五十二岁上给儿子娶了媳妇,也没啥负担了,我就想再续一房女人。以前说人活七十古来稀,现在人活过七十岁也不稀奇,长拖拖的还有几十年光阴哩,虽说有儿不愁老,可也只能是吃饱了穿暖了,日子终究还是孤么,找个老伴也有个拉呱挠痒的人,人这一张嘴,除了吃饭还得说话不是,总不能对着风说,对着墙说吧。有个茬口,山背后的一个寡妇,带着个十岁的儿子。我想自己才五十出头,也能帮寡妇把娃抓大成家。开春把事说定了,我打算腊月里把事办了。我喂了一头猪,喂了一只大羯羊,准备把席面铺厚点。虽然是娶寡妇,也得过一下,人么就活这么个脸面。
“眼看还有一个来月就到喜日子,出了件事。才五十出头,我还没用夜壶,晚上起夜都是把一泡尿滋到粪堆上。那天晚上,月光清明,我起夜在粪堆上滋着尿,就觉得少了点啥,想想是少了羊叫。大羯羊闻着我的气味,听到我的动静,会咩———咩———地搭个声。羊比人灵。我以为是大羯羊睡过去了,就咳嗽两声,还没听到羊叫,心里就觉得鬼鬼的。到羊圈一看,大羯羊不见了。我知道是给人偷了。那年天旱,跌了年成,一跌年成,毛贼就多了。我进屋提了羊铲打着手电追了出来。
“我顺着去草鞋镇的路追。我们那里离草鞋镇近,贼娃子偷了羊会连夜赶到草鞋镇,把羊宰了,肉皮卖皮,你就是追到集上也认不出来。我们那一带,家庭副业主要靠养牛养羊,草鞋镇有牛羊市场,天天都是集,南来北往拉肉拉皮的很多。翻了一道山梁就看到前面有一人拉着羊。大羯羊听出了我的脚步声,回头咩咩地叫。我喝了一声,那人站下了。是个小伙子,也就三十岁上下。我打着手电看了两眼,不认识。后来,我才知道是马圈湾的马万军。虽然他年轻力壮,我心里也不怯,羊铲也是顺手的家伙,动手我不一定吃亏,再说强贼怕弱主。马万军却掏出烟来,给我扔了一根,自己点了一根,说跌了年成日子打住了你没做过?要说这句话说得也是实情。我们那里十年九旱,种一坡,拉一车,收一簸箕煮一锅,跌年成是经常的,家里日子打住了,有些人手脚就不干净了。但是,子打住没偷过人。”
他停顿了一下,给我敬了杯酒,自饮了一杯,说:“不过,我拾到过一只羊。那时间还没封山禁牧,我喂着五十多只羊,经常出山放羊。有一回在山沟碰见一只失群的羊,我没等人找来,把羊赶到集上宰了卖了,为了怕人看出来,我还把自家两只羊赶到集上一起宰了卖了。后来,丢羊的人找羊找到门上,我没承认。唉,从那以后我动不动就老想起这事,你说一只羊帮不了日子,却把件事搁在了心里。有些事做的时候不觉得啥,慢慢地才会显出来。人啊是不能做亏心事的,做了就会在心里窝一辈子。我老后悔了,可这世上没卖后悔药的么。
“马万军说你就当折个财,回去睡觉吧,再不算我借你的,等以后手头松了还你,我说话算话。这么说着他就往前走了。事哪有这么做的,世上有这理?不说我眼看着要用羊,就说偷我的羊让我追上了,还让我回去睡觉,回去能睡得着?有这么做贼的,这就有些欺负人了。我拦在他前面,马万军就亮出一把刀子,给月亮一照明晃晃的。我吓住了。他挥挥刀子说再缠豁了你。这豁的意思是开膛破肚的意思。我就不敢跟了。”
说到这里,他看我一眼说:“你记着,人手里拿着要命的家伙,千万别跟人生事硬上,人在气头上都愣,逼急了就把事做过头了。我们村就出过一次命案,因为两个娃娃打架,张三寻到王大拿家找事,王大拿正蹴在院里磨刀准备宰猪,年快到了。三言二语的两个就憋上劲了,王大拿挥着刀子说你驴日的这东西都不认识?往刀尖上撞呀。张三呸了一口说羞你先人去吧,你个嫖客日下的也是拿刀捅人的人?还能成的不行了,你戮呀,借你娃个胆。说着还往王大拿跟前凑。嫖客日下的,咱那里人没文化,骂架经常这样骂,老子骂儿子也这样骂,觉得解恨么,可用这话骂王大拿就是揭短了,王大拿弟兄四个,三个都长得像大(爹),就他不像,他大一直不好好认他,人都说长道短的。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王大拿头一甩,一刀子就把张三捅透了,还连扎几刀。结果最后把命搭进去了。”我点了两根烟,递给他一根,他接过去咂了两口,继续说:“我掉头往回走,但我不是真就回家了,我转过山嘴,顺着另一条路就往镇上来了。我去派出所找张。张管我们那一片,经常骑个电蹦子(摩托车)来村上处理事情,那人是个正派的人,我们也熟悉。到了派出所一敲门,开门的就是张。我把情况一说,张有经验,说他拉着羊走得肯定慢,直接到路口上去堵狗日的,结果就把马万军堵住了。马万军这个愣头还当我给吓回去睡觉了。马万军是咋回事呢,小舅子娶女人,婆娘姊妹三个,人家两个光阴好,每人出五百元的礼,他婆娘好强,也要出五百元,可家里穷得连看的钱都没,逼得没办法,两个人打了一架,才走了这一步。
“按以往的情况,交点罚款或者押上十天半月也就放了,一只羊的事么,再说马万军不吸毒不耍赌,是日子打住了第一次偷人。可人背运鬼吹灯,这事出的茬口不好,偏偏遇上了专项打击,上面把这当成了重点,马万军给判了十年刑。我吃了一惊,去找张说一只羊的事么。张说一只羊的事么。我说太重了。张说是太重了。我说你别跟着我说噻,赶紧想办法。张说现在说啥都晚了,没办法了。我说你们都是戴大盖帽的,给说说罚点款算了。张说是,法院是法院,我们只管捉人,判刑由不得我们。我说十年,他那婆娘就跑了,那个家就散了。张埋怨我说审的时候你说他拿刀子挥着要豁了你做啥?我说人家问呢,再说马万军就是拿着刀子挥着那么说的,我没虚说他,人家也问他了,他也承认了。张说就这句话厉害啊,把偷盗变成持刀抢劫。我就扇自己的嘴,张说你扇也白扇,说出来的话落在纸上还能扇回去?
“我去看了一回马万军,送了一只煮熟的鸡,两条烟。我气得骂马万军,你个驴日下的,做贼有你这么做的?强贼怕弱主,这话你没听过?让人家追上了把羊还给人家不就了事了?还拿刀子比划。马万军说你咋不歪(厉害)一点,你要是歪一点,我也就把羊还给你了。我说你手里攥着刀,我歪一点?要是歪一点怕也就没这么麻达了,你豁了我,公家一打了你,都零干了。马万军说我就是吓唬吓唬你,拿刀豁了你,不要命了?事是我自己做下的,怨不得你,你回吧。
“看了马万军回来的第二天,我心里很烦,蹴在院里看两个蚂蚁打架,一个婆娘拉着个娃进了院子。我当是走路的渴了讨水喝,正要进屋去给端水,那婆娘说我是马万军的婆娘。我头皮就麻了。那婆娘说你把马万军送进去了,十年我守不住,这娃我也养不活,你给马万军养去。我说咋是我送进去的,是公家判的。那婆娘说不是你带人抓了他,公家能判他?我说你不逼他他能去偷人。那婆娘把娃往前推了一下说叫大,那是你大。我说你看你这人,他把我叫大?娃不叫,那婆娘就拧娃的耳朵,拧得娃娃哇哇叫。我说你看你多毒,这么拧他,他不是你儿呀?那婆娘说现在是你儿了。说着又掐,那娃被掐得连声叫我大,往我怀里钻。那婆娘走了,我拉着娃撵出去说我是你啥人,你把娃往我家里撂?不怕我把你娃卖了?那婆娘说不怕马万军出来豁了你你就卖吧。就这么娃撂到我家了,才三岁么。我又去看了趟马万军,我说我打听明白了,坐牢没有坐满的,好好改造,十年最多坐个六七年,儿子我给你养着,出来还给你。回来我儿子不干,要我把娃送回去,我说他大在监狱,他娘飞了,他爷他奶埋进土里了,往哪里送?儿子说你要给别人抓儿养儿,我没本事养你们。不跟我过了,跟我分了家,后来两口子锁了门出去打工了,一走多少年都没了音信。”
我说:“寡妇也没娶成?”
他说:“寡妇说我一个儿,你一个儿,日子过得下去?这是实情么。”
我说:“那马万军呢?十年该出来了。”
他说:“这个瞎改造你好好改造么,坐了五年了,伙上别人逃狱,让抓回去又加了几年刑,前年好不容易熬出来了,却结交了一帮不走正道的人,去云南贩毒,背又给抓了,这次判了无期,唉,非死到监狱不可,人啊一步路走歪了就步步都歪了。”
他斟了酒,我们碰了,他说:“刚开始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儿,老想着这不是我儿子,是马万军的儿子,可慢慢就觉得这娃亏欠谁的啥了?再说虽说孽是马万军自己造下的,可终归跟咱有关么,是咱把娃害得三岁上离娘离爹的,亏欠着人家娃哩,后来我就想是我儿,咋不是我儿呢?还没个炕头高,你指派上就能给你拿这取那的,在你面前像个皮球蹦蹦跳跳,藏藏躲躲逗你开心,叽叽咕咕地跟你说话,你说养个猫养个狗都能养出感情来,何况是个娃娃。我就把他当儿子孙子养,越养越亲,比亲生的还疼。
“唉,这娃可怜,我一个大男人,没带过娃娃,还得顾日子,下地干活,上山放羊,割草打柴,只能架着他,就像一顶帽子,一截围脖,再大一点就像我的尾巴一样跟着。到了地里,割几把草,拔几把庄稼,搭个棚子让他坐在里面。大一点他满坡跑,追蝴蝶就学蝴蝶一样开两个胳膊一扇一扇地跑,逮蚂蚱就学蚂蚱一样一蹦一蹦地跳,鸽子一群一群地落下来,他就冲进鸽群里捣蛋,和鸽群一起一落的。蹦跶乏了,倒头就在地里睡了,风吹日晒蚊叮虫咬的,跟着我把罪受了。”
他完全沉浸在过去的生活里,喝酒自斟自饮,抽烟自拿自点,仿佛我根本不存在。
“要说啊这娃自小和别的娃不一样,坐在那里一个人说话,叽叽咕咕的,像鸽子唤伴,又像母鸡叫食。我问胜胜和谁说话哩?他说和天。过一阵再问,他说和地。再过一阵问,他说和风。一直问下去,他一直有不同的回答。不说重话就说明脑子好使,我说你到草棚子里呆着,晒黑了。他说土咋晒不黑?树咋晒不黑?草咋晒不黑?歇缓的时候,吃馍喝水他嘴也不闲:大,风是从哪里来的?大,风有大么?风有妈么?今儿吹过的风和昨儿吹过的风是一阵风么?风急慌忙的要去做啥?我从来没想过这些事,也从没这么想过理由,觉得风就是风,一直就是那样,他这么问,我一想还真是,被风吹了多少年,我对风却一点不知道的。不光是问,他还有自己的认识:大,风有教育诗论文资料由论文网www.udooo.com提供,转载请保留地址.大个子,也有小个子。我就问你咋知道?他说大个子风在山头上刮,小个子风在草头上刮。我就噢一声。他又说:风有大人,也有娃娃,刮得满天是土的是大人,刮不起土的是娃娃。有时候他会自言自语,说大风是小风的大,白天的风是大,晚上的风是娘。他是个机灵的娃娃,村里那么多娃娃谁这么想过问过?一个人干活,我也心慌寂寞,有了他就不寂寞了,那日子也好哩。”说到这里,他停下了,说:“我这人说话黏得很,你怕不爱听了,不说了吧。”
我说:“我挺爱听的,让我想起小时候。”
他说:“你也是农村的吧,能这样看待我,我就估摸你是山里出来的,城里人眼头高,都在脑顶上长着哩。”
我说:“我的家乡离你那里不远,不过是两个省。”
他说:“那我接着说。那年村上学校里来了女先生,是来支教的。我们那里条件不好,山大沟深的,派不下来老师,只能一年一年轮流派人来支教,教一年就回去了。一天,我带着胜胜在园子壅玉米。胜胜问大,日头有年岁么?会不会老?日头那么烧着能烧多久?我噢一声。回答不了他,我就噢一声。胜胜又问大,日头灭过么?要是有一天灭了咋办?这次我能回答了,说老天爷造下它就是不灭的,咋会灭了?灭了老天爷也会再点着的。胜胜说大,你咋知道老天爷造下它就是不灭的呢?你见过日头灭了老天爷点过?我回答不上来。走在田埂上的女先生说胜胜好有想象力。我停下了手里的锄头说想象力是个啥?女先生说想象力嘛,想象力就是想象力。我心想这话等于没说么,就问想象力重要么?女先生说当然重要,对于一个人来说想象力再重要不过了。我就很激动,问胜胜想象力多么?女先生一笑,说不能说多,要说丰富。我激动地说想象力人人有么?女先生说人人都有,不过像胜胜这么丰富的少。我说你说胜胜能把书念成考上大学么?女先生说能啊,这么聪明,肯定能考个重点大学。那时间胜胜还没上学,我知道女先生是随口说说,念书的事谁能说得这么肯定,但我喜欢听。女先生说胜胜你要好好供养,从现在你就要好好给他攒钱,将来送到城里念去,这里教学太落后了,会耽误孩子的。从那时起我就想着一定要把胜胜供养成个读书人。这娃书念得好么,从念上书就没拿过第二名,参加过县上的比赛,拿的都是第一名,奖状拿回来一摞,教过他的老师都夸奖哩。”
他去了趟卫生间,回来说:“要说胜胜能转到省城里来念书,还是托的福。”
我说:“托的福?”
他嘿嘿一笑说:“在老埂坪上完了小学,初中要到轱辘镇去上。轱辘镇中学教学不行,留不住人,好老师都往城里调,考上高中的学生少得可怜,有能耐的都往县中转。正发愁哩,村上来了个驻村干部,就在村部住着,来我家时看上了一张画儿,就是像,以前一直衬箱底。说是五几年印下的,第一版,收古董的人来过几趟,出大价钱想写我没卖,看他喜欢我就送给了他。他人挺好的,说你有啥事给我说。我求他帮我把儿子转到县城去。他说转县城还不如直接转省城,一中,全省最好的学校,就这么转过来了。哎呀,这么大的事,他到山顶上一个电话就办了,我高兴得都睡不着觉,现在看来,不是个好事么。”
他斟了酒,我们碰了,他说:“不说了,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好人有好报么。”
我说:“马胜知道他的身世么?”
他说:“知道,我给他说过,我没瞒他,要瞒他我早把姓改了。那年他妈来了要领他走,他不走,也不叫妈,我还说不管咋说她是你娘,这一辈子变不了,以后还得认。去年马万军贩毒判刑了,他跟我说要把姓改过来,我没让他改,给他说不管咋说他是你大,你得姓马,大有儿子。每到了给老先人烧纸的节气,我把纸写好,我给我家先人烧,他给他家先人烧。硬拆十座庙,不黑一门人,咱不能做这种事。”
他双手捧给我一杯酒,长叹一声说:“明儿我就回去了,今儿想请你吃个饭谢谢你,又害得你破费了。”
我说:“就这么回了?马胜只是心里有些堵,过几天想通了就回来了。”
他摇摇头说:“这娃我了解,他不会回来念书了,其实这学期一开学我就觉得不对劲,你说这娃,受了委屈也该跟我说叨说叨,人啊心里有事需要给人说叨说叨的,有些弯子自己转不过来,别人给你说叨说叨也就转过来了。”
我说:“别回了吧,在城里养活自己也没理由,总比务劳土地强,你年岁这么大了。”
他笑笑说:“不回?哪天死在你这里,就把你害下了。”
我说:“你看上去比我健康。”
他摇摇头说:“这是你宽心的话,我得过一场病,医生说要抓紧治疗,不治疗活不了多久,治吧得七八万,攒下点钱看了病胜胜咋办?我就回了,可没死下么,这又活过了好几年。原本鼓着一股子劲挣扎着想让胜胜把书念成,给娃个好前程,现在胜胜的书不念了,我得准备着给他成个家,种地遇上雨水广的年景,收入比这强,现在都进城打工,撂荒的好地多。胜胜正是见风就长的年纪,一眨眼就大了,他那狗食大是指望不上了。我眼看着七十了,活过七十有今儿没明儿的,谁能知道哪天头一歪,走了,总得料理料理后事,做副棺材,做几身老衣,把一切备停当了等着。这两年心疼一来回的花销,祖坟也没上,怕都让荒草淹了,我死了到那一世,老先人也不喜见么,不回去咋行?
“回去啊我还得去找趟儿子,我把他生下养大成家,他该尽的孝要尽,不尽孝以后还咋活人?人家教育诗由专注毕业论文与职称论文的www.udooo.com提供,转载请保留.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说话做事都走不到人前头去,也快四十了,该醒事了。你说我儿要是像你,念的书多,这个弯早就转过来,没读下书脑子糊着哩,就像人经常骂的猪脑子。”
这话让我很是惭愧,我读的书多,真就脑子不糊了?
他又说,“不过也不能说不好,虽然人不回来,可还给捎这带那的,知道我这腿风湿,写了护膝、保暖裤,我带着马胜进城的头一年,回来过一趟,还给放下了一千块钱,狗日的给我生了个大胖孙子,虎头虎脑,憨墩墩的,也上小学了,看着孙子,我对儿子的气一下子没了,他还没到我这个年龄么。”
他在说自己的事,可听得我汗颜呀,我弟兄两个,哥哥一直在家里,觉得父母有依靠,几乎没什么关照,除了逢年过节一个电话,几乎跟家里没什么交流,家对我只是个概念了,我已有三年不曾回家过年了,对亲情挚爱我已经谈不上任何的眷顾了。
他拍拍我的手背,说:“你是个好人,能把我们这号人看在眼里,你将来有大出息哩,谢谢。”
我说:“咱们不说谢谢,你也是凭自己的辛劳。”他说:“有些人啊,见了我们这号人就像躲瘟疫哩,连人家拉的狗都不如。”
他双手捧了杯酒,和我碰一下,一饮而尽,说:“有些话我想跟你说说,说得不对,你别生气。”
我笑笑说:“要是这都生气,在城里早气死了。”
他说:“你不能老呆在屋里,这么呆着咋行呢?要说你这日子吃喝不愁的,能说不好?可这日子是老了过的日子,你过得早了些,年轻人么,日子过得太pi了。”
我想pi应该是“疲”。和疲组成的词语有几十上百个,我想该有疲怠、疲堕、疲累、疲暮、疲懒、昏疲之类,包含有衰败、颓废、堕落、不振作、无生气的意思。“疲”这个字他用得很准确,入木三分,力透纸背。
他说:“读书是个受苦的活,读成大学多不容易,年轻人么,又是个大学生,人也长得排场,该活蹦乱跳的,走路腾腾腾的,鞋底都能扇起土,说个你不多心的话,你现在这样我都觉得没意思,电脑那东西再好也是个死的,虚的,守着那东西有个啥意思。你要好好活一场,该过有想法的那种日子,把你念下的书用上,那才有意思么。”
我明白他的意思,在《魔兽世界》里,我常常是一打一夜,晚上不睡,早晨不起,这是乡下老年人最看不惯的了,要是我爹看到,早提着二截子棒跟我说话了,可惜我爹在土地上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劳作着,以为我正在干大事业哩。
我捧了一杯酒敬给他说:“谢谢你。”
他喝了酒,嘿嘿一笑,又说:“我们这号人就是个瞎活,上炕认得婆娘下炕认得鞋,一辈子猪往前拱鸡往后刨地活着,活得寡淡,没意思得很,风是沙的路,我们这号人就像风里的沙粒粒,一场风就刮得摸不着东南西北了。”
我说:“我也是瞎活,到现在还没活明白。”
他说:“你不是瞎活,你咋能是瞎活呢?你会有大出息的。不过,你欠你大三个心愿:当国家干部,娶个媳妇,生个大胖儿子。老人念想的就是这个,对马胜我就是这么说的。人活一辈子啊,就是一桩心事一桩心事的了。”
这话在我的心上狠狠地揪了一把。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一笑说:“我是瞎说哩,你是大学生,读了那么多书,道理不比我懂得多?说得不对你多担待,别往心里去,我喝得有些高了。”
临出门的时候,他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说:“人这一辈子啊说是长,其实短得很,日子就浮在眼皮皮上,眼一眨一天,一眨一年的,我啊一件事就把一辈子弄完了。”
回到小院,老杜进屋睡去了,我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坐在松树下,小风掠过,松针飒飒有声,挂在枝丫间的月亮有些鬼魅,月光被割碎了,像散落的银箔。夜已有了些许寒意,我进屋泡了杯茶,披了件衣服,复坐在古松下,点了一根烟。酒让我有些恍惚,仿佛刚才和我对酌推心置腹的就是我的父亲。父亲一直是把我当人才一样培养的,他要把我培养成一个支撑门面的人。我复读那年,为了提高英语成绩,我想要个几百块的复读机,父亲把喂的一头年猪赶到集上卖了;考上大学那年,他办了丰盛的宴席,没收一分钱的礼;上大学他给我写了手表、皮鞋、西装领带、旅行箱;四年大学家里省吃俭用,还举债四万,可我在学校花销却很宽裕。即使到了现在,这种培养也没有结束,他虽然生活在远在千里之外的山村,还没来过这座城市,但对房价、生活费用、娶个女人的成本甚至包括招考中的不正之风等等了如指掌,他把这些年和哥哥抠攒下来的六万块积蓄全打到我的卡里,助我立业成家……可他活得还不如老杜,连纸烟都舍不得抽,腰里依然别着烟锅抽旱烟,至今还没去过县城。在村里他一直在尽力维护着我考上上海交大那点卑微的荣耀,宣称我在省城多么有本事,工作多么惬意。他从没有问过我的事,跟我说话,已经不是以前的颐指气使,而是商量的口气,他没有向我提出过任何要求,倘若说要求,只有一次他非常含蓄地对我说蒋家大小子坐小车回来了,他爹的脸都红成猴屁股了。我知道他心里一直和老蒋较着劲。毕业六七年了,我还没给家里拿回去一分钱……我读了这么多的书,可又比他们懂多少的事呢?再有一个月,我就到了而立之年,我王,下着馆子,整日抱着个死电脑,沉溺在虚拟的世界中,对父亲与兄长对我的寄托与期望已经不管不顾了,对整个家不闻不问……
旁边的歌舞厅里,有人在唱《北国之春》。“妈妈犹在寄来包裹 送来寒衣御严冬……家兄酷似老父亲 一对沉默寡言人 可曾闲来愁沽酒 偶尔相对饮几盅……”我潸然泪下。这首歌曾经是我的最爱,是我开机的音乐,也是我主页的音乐,更是我精神世界的旋律。然而,这些年,我却将它抛弃了。泪眼蒙之中,我看到我的父亲,像老杜一样佝偻着身体一瘸一拐向我走来,他和老杜一样,腿不瘸,但超期超量的劳动使他关节严重受损,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我掐了烟,走进房中,打开电脑,找出了《北国之春》,在《北国之春》的歌声中,我搜了“我是如何走出魔兽世界的”。各种说法很多,有说认真工作,找个女朋友,有说把装备该扔的扔,分解的分解,能卖的卖,然后找个看起来顺眼的人,把G和材料都送他,接着就是最简单的事情了,选择角色,然后就DELETE,SO EASY(删除)。有说删号,删程序,把密保教育诗由优秀论文网站www.udooo.com提供,助您写好论文.烧了,把网线剪了,把电脑送人……当然,如果你意志够坚定,以上步骤都不需要。有一个家伙说得真痛快:你他妈的还在吃奶还是在吃屎?!这还用问啊!是啊,这还用问么?!删除《魔兽世界》多么简单!
我开始删除《魔兽世界》。“魔友”们纷纷拉拽我,电脑也担心我脑子进水,删错了,不停地用“是”和“否”提示。全部删除干净,我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轻松。我打开劳动就业网站,选择粘贴了几条信息,我不再好高骛远选择那些挤得头破血流的热点部门,只要是国家干部我都报名,并从网上了资料书籍。老杜的话没错,我欠着我的父母、我的兄嫂、我的家庭三个心愿:成为一名国家干部,娶个贤淑媳妇,生个大胖小子。
第二日一早,老杜提过来一个大蛇皮袋子,说:“这是马胜的东西,放在你这里吧,要见着他了,你帮我给他好好说说,念了书才活得有意思么。你读了那么多书,能说会道,马胜崇拜你们这些人哩。”他掏出100块钱来,说:“我们那里山大沟深的,没通电话,我会到镇上给你打电话。” 我把100块钱推回去,他说:“咋能老费你的钱。”我说:“接电话不花钱。”我问到镇上很远吧。他说:“不远,四十多里地。”我们坐在那里吸了一根烟,我送他去车站,他说:“不用,我找得见。”我坚持送他到了车站,上了车他说:“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我说:“我得谢谢您哪,真心的。”送走了老杜,我去朋友那里借来一辆八十多万的越野,带了两万块钱,每个人写了一个礼包,给父亲写了护膝、保暖裤,八千多块钱的玉石眼镜,老蒋就戴着石头眼镜。我把自己收拾得很精神,一副春风得意、踌躇满志的样子。父母和哥嫂都是热泪盈眶,侄儿更是欢呼雀跃。我想这泪水我该让他们早几年喷涌出来。尤其是我把玉石眼镜给父亲戴上时,父亲笑着,但老泪纵横,我想到了那句话:父亲给儿子东西的时候,儿子笑了;儿子给父亲东西的时候,父亲哭了。我也哭了。回来后,我开始复习,准备应试———各种各样的考试,同时我开始找对象了。
装着马胜的东西的那个很大很沉的蛇皮袋子一直堆放在我房间的墙旮旯,就像一个提示符号,每当我经过时就会想起老杜,想起马胜。老杜虽没明说,但事实上是通过这个袋子把马胜托付给我了。隔一段时日,他会打电话过来。每接他的电话时,我眼前就浮现出他佝偻着身子翻山越岭的情形。几个月时间过去了,马胜没有出现,也没回到学校。
我有了女朋友,房间本就不大,这个蛇皮袋子就有些碍眼,女朋友看它时总要蹙一下眉头。我想把东西装到我的旅行箱里,马胜来拿的时候,连旅行箱一起送他。蛇皮袋里除了些衣服、鞋袜,再就是课本、作业本、复习资料什么的。一个用一条红丝带扎着的盒子引起我的注意,打开一看是个笔记本,我猜想是日记。思虑再三,我打开了笔记本。倘若是日记,或许从中能找到马胜去向的蛛丝马迹。笔记本的扉页上写着:“我的日记我来记,日记里面有秘密,谁要偷看记,我会说声你妈的(dì)———马胜。”应该说在马胜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中,他的字写得相当不错,“马胜”两个字写得很潇洒飘逸。下面有日期,算算应该是他上初中以来的日记。
粗略地翻翻,没有日期,也没有天气,甚至连学期都没标,就是一段一段的记录,每段的前面有“?筵”符号,倒更像是手记。从内容上看,也不像许多中学生那种流水账般的日记,像作文一样充满了疑似好人好事。日记很真实,抽了根烟,我决定细读这本日记。
?筵报名迟了两天,不过还不晚,没有正式开课。学校真大,真漂亮,学生真多。我被安排在最后一排,一个人一张桌子。其实前面有同学一人坐一张桌子,我坐那个位置正合适。为啥把我安排在最后面呢?后面太嘈杂,听课很费劲。
?筵要军训,班主任要求穿专门为学生设计的迷彩训练服。交二百六十块,由学校统一购写。唉,开学的头一天我大才给我写了一身新衣服,早知道直接写迷彩训练服就行了。
?筵听同学说这是贵族学校。贵族啥意思,街上有“贵足”,那是洗脚的。肯定不是这个意思。查字典:贵族,是指奴隶制社会和封建社会以及现代君主制国家中享有世袭特权的统治阶级上层。那就是说贵族不是好东西,现在是社会主义,怎么还有贵族?
?筵同学问我你爹是打石油的?我摇摇头。又问那是挖煤的?我摇摇头。又问那是黑包工头?我摇摇头。他们说那是咋暴发的?我还是摇摇头。李博思就给了我一拳,说不说是吧,有你追着我们说的时候。这一拳好疼,我给他一拳会更疼,可我忍住了。他是班长,一个人坐一张桌子的就是他。
?筵一下课,他们就冲我大叫“山寨版”“山寨版”,我知道这是我的外号了。山寨,我知道,老家有个山寨,原来是土匪窝。“山寨版”啥意思?我查了字典,没有“山寨版”这个词。李博思问我你说的是哪国语言?尚东方说鸟语吧。郝阅说不,应该是驴语。妈的,我不能再轻易开口讲话,免得被他们嘲笑。我得练习普通话。
?筵李博思来收钱,我说又收啥钱?他轻蔑地看了我一眼说到教师节了。我说教师节还收钱?李博思在我头上敲了一拳头说你妈的,屁话多得很,给老师过节,明白了山寨版?老师过教师节还收钱呀。唉,才开学两周,就收了几回钱。谁把教师节定在九月,十月、十一月都行,让我大(爹)也喘口气噻。
?筵我大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是一个山里娃考了状元,好不风光,这娃不但上学不要学费,而且所有的生活费学校都包了。我知道我大说这个故事的意思,我很受鼓舞。他们说只要考上本校高中,上大学就像保送一样。我一定要努力。
?筵语文老师讲评的是张帅帅和曹光灿的周记。张帅帅写早晨六点背英语单词,九点读书,十一点……我觉得这不能算周记,只能算时间表,流水账,一点意思都没有。曹光灿的作文写他周末在街上拾了一天各种瓶儿,凭自己的辛勤劳动挣了十块钱,回家后妈妈说你干得好!你用自己辛勤的劳动为人民怎么写作,我儿子长大了!这太检测了,曹光灿的妈妈是开一个好大的服装店,他爸是个干部,他咋可能拾瓶儿?再说他拾瓶瓶挣了十块钱,又不是义务劳动,能说是用自己辛勤的劳动为人民怎么写作?他们在家里这么说话吗?他妈妈又不是老师。唉,我倒是想拾瓶,可我大不让我去,他要我好好学习。
?筵我的英语很差,数学也很差。没办法,我把AOE念啊沃哦的时候,人家已经念爱噢姨了,我把XYZ叫叉棍拐的时候,人家已经算X+Y=Z了。难怪城里学校升学率高。但是,我有信心赶上去!
?筵课程表上有微机课,好不容易等到第一节微机课,老师却说,微机室正在升级换代,暂时不开,真失望。我去微机室窗外想看看里面,可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啥都看不到。
?筵姚雪晴来收资料费,又得四十五块。我问是几门课的资料费还是一门课的资料费,姚雪晴看都不看我,傲慢地说交你的钱就行了,问那么多就可以不交了?唉,人家是学习委员,在班里学习第

一、又是校长的女儿。

?筵“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它去赶集。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真得意。不知怎么哗啦啦啦啦啦,摔了一身泥。”放学了,他们跟在我屁股后面唱这首歌。
?筵都上一个月的课了,老师还没提问我,今天英语老师提问我了,我却丢大人了。老师用英语提问,我一个字都没听懂,就像个傻瓜。老师很生气,把教案摔了三下。英语老师一生气,嘴唇就哆嗦。唉,他们检测期就在老师那里补课了。
?筵同学家可真有钱,好多同学都装着红票,还有。红票就是百元大钞,他们叫红票,也叫老人头。教育诗论文资料由论文网www.udooo.com提供,转载请保留地址.寇克的钱包里装着一沓红票,该有十几张。?筵我抢到了篮球,寇克说把球给我。我说我为啥要给你传,我要自己投。我投进去了,寇克却扑过来,在我脑门上戮了一指头。我也在他脑门上戮了一指头。寇克捣了我一拳,我踢了他一脚。他踢了我一脚,我正要捣他一拳,背后不知谁在我腿弯子上踢了一脚,我腿一软跪下了。他们一起踢我捣我。我鼻子被捣烂了。谁有钱谁就是爷,寇克家钱是我们班最多的,他已经拉拢了不少人。
?筵英语测验我的成绩倒数第一,英语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把教案摔到桌上,说我还从没教过你这么差的学生,把家长给我叫来。我大换了身新衣服来了,英语老师拍着卷子让我大看,说他的英语得补,不补就不要上我的课!晚上,大写了牛奶、水果带着我去英语老师家,路上给我说你看老师多好,你英语差专门给你补哩,你不能辜负老师的好心好意啊。可老师说她很忙,也带不过来,坐都没处坐。大说一个牛是喂,一群牛也是喂,没处坐让他站着听。大又说马胜说了,马老师的英语教得最好了。英语老师说你、你另外请个老师给补吧。说着就把门拉开了。路上,大说好好跟着老师学,这老师长得多聪明,一看就是有学问的人。我说老师说让另外请个老师。大说那是老师客气哩,这话还听不出来,老师就是教书的么,喜欢爱念书的学生。再说牛奶、苹果都收下了,一百多块花上了,不答应人家能收咱的东西。她也姓马,人不亲姓还亲哩。我觉得大说得有道理。
?筵我去了英语老师家,可她只把门开了半牙儿,探出头来说给你说了我没空,带不过来,让你另外请老师补。说完就把门关上。我站在门外,听到英语老师在讲课。大说得对么,一个牛是喂,一群牛也是喂;一个人听是讲,一群人听也是讲,没坐的我站下听么。唉……
?筵老师说朱亚雅三岁就能背《唐诗三百首》了,我不知道我三岁时在干啥?我咋对三岁时的事没一点印象。我还没见过《唐诗三百首》。《唐诗三百首》应该有三百首吧,三岁她咋能记得下那么多。我找到了书店,有《唐诗三百首》,可一本得三十六块钱,我没钱写,坐在书店看了一下午。
?筵我跟李晓说补课的事,李晓说补一节课100块,你补得起?我说补课还收钱啊?李晓说要是不收钱,我早就补去了。100块,我大得跑多少条街道,捡多少个瓶瓶。李晓说英语老师家里的小课桌很有名气,能学到课堂上学不到的知识,好多打算出国的都在她那里补英语。我说那数学老师补课也收钱了?李晓说只要补课,所有老师都收钱,市场经济么。我没告诉我大,当然我也不补课,我要加强自学,多下功夫。
?筵李博思在黑板上写了个大大的“大”字,说这是什么?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山寨版他大,连女生都跟着叫唤。他们哄堂大笑。
?筵我们班的排行榜出炉了。前六名分别是李博思、姚雪晴、寇克、李亚洲、顾晓刚、周启迪。张晓、朱亚雅几个学习好的咋没进前六名。原来不是学习排行榜。李博思的爷爷是大厅长,姚雪晴是校长的女儿,寇克家有好几个大公司,李亚洲的爹是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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